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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版ldquo塔寨村rdquo

博社村的“全国之最”

博社村,属广东陆丰市甲西镇,当前热播剧《破冰行动》中“塔寨村”之原型。

年,广东开展“雷霆扫毒”系列行动。

12月29日,广东省警方对一个叫博社村的村子展开了大规模突击行动,行动从半夜开始,直到天亮仍没结束,3千多警力分为个抓捕小组,对盘踞在村内的多个制贩毒团伙展开集中收网。

此次歼灭行动,创下多个全国之最:一次性调警涉及单位和警种创全国之最,一次性出警数创全国之最,一次性捣毁制毒工场数创全国之最,一次性缴毒总量创全国之最,一次性抓捕毒犯数创全国之最,一次性动用海陆空警力拦截创全国之最。

此次歼灭行动,共捣毁特大制贩毒团伙18个,制毒工厂77个,抓捕人,缴获冰毒近3吨,制毒原料23吨。

规模之大史无前例。在每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个惊心动魄、凶险万分的鲜活故事。

博社村的房头之争

解放初,博社人口众多,是整个陆丰市最大的封建村,依靠优良的自然条件,博社集体经济名列前茅。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由于水库停水,加之农村水利年久失修,博社的农田基本就此荒废下来。传统农耕基础的崩塌,促使一部分人走出村庄,去深圳等地收废品,成了博社第一批淘金者。

此时,担任村支书的是蔡爆,就是在他任上,一手提拔了蔡东家做治保主任。

年左右,即将下台的蔡爆发起了一场收回虾塘的运动,要把那些已经承包出去的虾塘收回来重新分包。彼时,虾塘正是村里最炙手可热的财富。蔡爆单纯依靠村支书的权威还不行,便采取了另一套路数——认房头。

博社村人都姓蔡,始祖蔡登瀛生了四个儿子,从大到小分为孟、仲、叔、季四个房头。其中三房很早就迁走了,村中只剩下大房、二房和四(三)房。村民大约有1.4万,其中大房有近万人,二房多人,四房只有多人。

毫无疑问,大房是村里的主力军。

此次认房头分虾塘,使之前已经被淡忘的宗族观念重新燃起,各个房头为捍卫自己的利益而集结,博社开始分崩离析。

当时闹得最凶的,是支书蔡爆和副支书蔡良乐。蔡良乐来自二房,所承包的虾塘还未到期,蔡爆要强制收回,两个房头的人僵持不下。

年1月10日,当时甲西镇一位副书记来村里协调,实际上是为蔡爆撑腰,没想到却被二房一个吸毒的青年打了,由此造成闻名陆丰的“事件”。

后来,两家还把官司打到了市里,最终也不了了之。

年,蔡爆下台,同为头房的蔡汉良当选书记,他一上任,摆在面前最棘手的事情就是——当时村里有三具遗体已经停尸多年,该如何处理!说自己从年上任,当书记三年,光是村里的提留款和修水沟的钱,就自己垫付了十几万元,到现在也没有还给他。

持续多年的停尸案,是上世纪90年代博社内部宗族关系剧烈变动的结果。据蔡汉良回忆,最早的一起命案发生在年,看戏的时候起了口角,二房的一个小青年被糖间的人给打死了;第二宗命案发生在年;第三宗命案发生在年。结果,三个被打死的人都没有入葬,而是把棺木抬到了凶手家里,埋在院子中央,凶手则逍遥法外,双方的房头对峙,谁也不服输。

新书记上任,上级政府给蔡汉良下了死任务,必须要解决这三宗停尸案。蔡汉良自己掏钱买了几条香烟,天天召集各个房头的老大去祠堂开会协商,开了一个多月,涉案的房头终于答应各自妥协,缉拿凶手,死者下葬。针对每个死者,由陆丰市公安局和甲西镇各出元和元,村里再拿出2万元,算作丧葬费。

停尸案摆平,蔡汉良确立了在村里的权威,博社的宗族割据完成了复兴,并实现了短暂的平衡。

这期间,博社村蔡氏宗族向世人展示了第一次集体暴力抗法。

年,由于博社的计划生育形同虚设,为了治理超生问题,陆丰市公安局长带着多荷枪实弹的警察想进村抓人,他们在村口小学集结待命,请蔡汉良去配合工作。

没想到,蔡汉良大怒,搬出“中央文件规定计划生育问题不能动用警力”的尚方宝剑,告诉公安局长,要想进村抓人,除非现在就在大喇叭里公布自己就地免职。

最后僵持的结果是,公安局长带人灰溜溜离开,让镇党委与村委组成四个工作组分头去动员超生妇女结扎。

蔡汉良当选村支部书记的第二年,博社举行第一次村民选举,蔡东家被选为村主任。

可是,蔡东家一直在外忙自己的生意,并不来村里上班。蔡汉良向上级打了报告,蔡东家很快就辞职了。

此后几年,蔡东家一直断断续续地做生意,有人说他也曾经贩卖毒品,承包酒店,还搞房地产开发。

年之后,村子里一直没有选出一个正式的支部书记,由副书记蔡奇隆主持工作。年底,蔡奇隆生病,去广州住院治疗,结果人还没回来,就得到消息说镇上任命了新书记,是蔡东家。

由此,博社村进入蔡东家时代。

蔡东家的“冰毒教父”之路

陆丰涉毒问题由来已久。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陆丰甲子镇就已经有人从海上走私毒品。从走私海洛因到走私冰毒,甲子镇逐渐成为毒品集散地,其海面成了运输毒品的“黄金通道”。

蔡东家接触制毒始于年,其正担任治保主任。那年,同村治安队的蔡某某带着两个朋友——刚从监狱刑满释放的陈某某和混江湖的洪某某,找到了正在虾塘里忙碌的蔡东家,要求他帮个“小忙”。

蔡某某说,自己和朋友想在博社村做一批要出口的石膏粉,为了逃税,制做需在村内找一块空地密秘进行,并要找几个村里人在外围看守。

蔡东家带着他们骑上摩托车,来到博社村长满荒草的大陂头,找了一块平米的空地。看完场地的蔡某某信心满满地告诉蔡东家,做石膏粉只要不到一个月时间,事成之后给他20万元好处,找来看场的人,每人每天元。

蔡东家怀疑他们要干犯法勾当,但蔡某某宽慰他说只是偷税,时间又短,不会出问题。一想到帮个小忙的回报相当于自己管虾塘辛辛苦苦两年的收入,村里找来看场的人也有“着数”,蔡东家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几天之内,蔡某某带着10多个人在大陂头荒地上搭起了简易大棚,里面摆上搅拌机、发电机和一排水桶,开始制造“石膏粉”。

蔡东家曾两次到这个大棚察看,里面充斥着刺鼻的药水味,制造好的“石膏粉”铺满在棚子外的草地上晾晒,这些白色粉末状结晶体在阳光下透出淡淡的黄光。

一个月后,蔡某某和他的朋友如约将20万元现金分文不差地交到蔡东家手上。

半年之后,陆丰甲东镇出现冰毒,蔡东家发现,蔡某某在村里造的“石膏粉”就是冰毒,按照当时1公斤起码20多万元的市场价,这公斤冰毒在当时能卖出上亿元的天价!与自己为他们提供的巨大帮助相比,蔡某某给的区区20万元真是少得可怜。

蔡东家心里有受骗的不爽,但同时也有一种如第一次杀猪一般的兴奋,他隐约觉得,一扇通向巨额财富的隐蔽大门已向自己悄然打开。

时间来到年,陆丰第一次被国家禁毒委戴上“毒帽”,当地党委政府花大力气进行综合整治。

蔡家东离开博社村,前往深圳经营废旧品生意。

到年,三甲地区制贩毒活动气焰被压了下去,陆丰第一次戴的“毒帽”被摘除。

年底,离开博社村7年的蔡东家,回到博社村担任村委书记兼党支部书记。

博社村逐渐沦为陆丰制毒的重灾区。

博社村的制贩毒活动,与蔡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以蔡东家为首的宗族势力的带动下,彼时的博社村大约有两成的家庭直接参与制造冰毒,其冰毒产量在整个陆丰高居榜首,而整个陆丰的冰毒产量又占了全国的三分之一,其一举一动都会对全国的冰毒价格产生巨大影响,以至于当时制贩毒圈内流传着这样的话:“生意做不做,关键看博社。”

更甚的是,博社是单姓村,宗族内部固然有矛盾,一旦遇到外部势力的威胁,马上便团结起来,无形中形成一个“堡垒”,村民半公开化制贩毒,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一位参与博社案侦办的警员分析,一般一个地方若同时存在两个制贩毒团伙,都会存在竞争,进而水火不容。

但是博社是个例外,虽然村里存在数十个制贩毒团伙,但从来没有因为毒品生意而起过冲突。“在这里,毒品生意是个封闭的交易链,各家都有自己的原料供应商,有自己的技师和工人,也有自己的客户,互不干涉。”“有时候,一家暂时没货,还可以去比较亲近的另一家毒贩手里拿货,临时救急,大家相互合作,相互扶持。”“生意谁都可以做,一致对外,但谁也不能坏了内部规矩”。

一个小房头的“老大”就曾感慨,虽然大家都知道制毒犯罪,但只要有几家开始做,一夜暴富,其他房头的人难免心理失衡,因为自己不做的话,就再无法与人抗衡。

一名民警回忆,有一次外省警方的一组抓捕民警在汕尾警方的配合下,驱车进入博社村抓捕一名毒贩。当民警在毒贩家中将其抓获,准备驱车离开时,尾随而至的数十辆摩托车霎时间将警车团团围住,驾车者手持棍棒砍刀,村道两旁的屋顶上落下疾风暴雨般的石块和水泥板,将警车砸得坑坑洼洼。

汕尾市公安局一名带队的副局长认识蔡东家,情急之下只身上前找到蔡东家:“书记,我们今天进村就抓这一个,请他们让条路出来行不?”蔡东家略一沉吟,回头使了个眼色,屋顶滚石雨立停,摩托车手向两边让出道路,抓捕民警惊险万分地驱车拉着那名被抓毒贩离开了博社村。

雷霆一击——博社村走出梦魇

5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如今的博社村,年轻人一般外出打工,留下来的村民有些做些薄利的小生意,也有村民养虾、养鱼、养猪等。

进入博社村,仍能看到警务人员活动的身影,禁毒标语就密集地出现在公路两侧,“贩毒都是落水狗,人人喊打不留情”、“谁的房屋制毒,就拆谁的房屋”、谁的土地制毒,就收回谁的土地”,这样的标语比比皆是,随处可见。

这里的人们依然记得年的那个夜晚。

村民蔡鸿飞回忆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部队官兵一进来就进屋抓人,把各个路口截住,那晚很多人一晚没睡,第二天早上还看到有警察在路旁睡着了。”

那晚更是蔡东家们的噩梦。

蔡东家,一手缔造了冰毒堡垒村的“毒教父”,在公里外的惠州市华斯顿国际酒店,被秘密抓捕。就在“雷霆扫毒”汕尾行动前一天,警方决定先期抓捕蔡东家,由甲西镇召集当地干部开会,准备在会场抓捕蔡家东。狡猾的蔡东家嗅出异样,驱车逃离陆丰,但终究还是落网。

蔡东家落网后,由于能直接证明其参与制贩毒活动的证据少之又少。老奸巨猾的蔡东家相信警方根本拿自己没办法。

被抓获的第二天晚上,蔡东家就悄悄在纸条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托看守的武警战士,帮自己打电话,并允诺送10万元作为报答。小战士不为所动,当晚就把纸条交给了专案组。

蔡东家团伙当然不是铁板一块。最初实现重大突破的,是蔡旋团伙案涉案的犯罪嫌疑人范水贤。范水贤的供述宛如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在蔡东家团伙中掀起了剧烈的连锁反应。紧接着倒下的是蔡旋,林凯永。而林凯永,随即交代了大量情况,证明了蔡东家向其大量购买制造冰毒所需的麻黄素用于贩卖或制造冰毒的犯罪事实。

在掀开范水贤的多米诺骨牌时,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年,范水贤因制贩冰毒案被陆丰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抓获,当时其供认抓获现场被缴获的16公斤冰毒系蔡旋提供,但因当时汕尾市警队内的隐藏的“保护伞”尚未肃清,范水贤交代出此重要信息后,竟被民警威胁“不要乱说话”,出现“不招没事,招供挨打”的怪现象。范水贤无奈之下翻供。

专案组继续乘胜追击,在大量新的犯罪证据面前,蔡东家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开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以前参与制贩毒犯罪的事实供述出来。

年1月17日,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执行死刑命令,对蔡东家执行死刑。

庄严的法律,让罪大恶极的毒枭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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